思忖再三,她想起在那个包着银行卡的密封袋里有一串数字,看上去很像是电话号码。
她找到那串号码,用手机拨出去。
三秒之后,电话果然接通了,一个粗犷的,带着厚重呼吸的声音从对面传过来:
“歪?你谁啊?”
语气中带着浓重的乡音,确实是她们老家的人。
即便人没有站在面前,她也不难想象出那个样子。
在那个遥远的海岛上,男人对自己的形象疏于管理,他们满脸油光,牙齿因为长期抽烟喝酒而泛黄,裤袋松弛,大腹便便,大声说话。
有时候为了表现自己的英雄气概,但凡老婆孩子有一点给他丢脸的,会随时抬手甩过来一个大嘴巴。
起码在记忆中,她的父亲就是这样的。
程以恩不禁打了一个冷战,硬着头皮说:
“我是郝果果的朋友,她跟你在一起吗?”
对面似乎并不觉得意外:“你找她干啥?”
程以恩清清嗓子,说:“我有点事情找郝果果,她方便回家一趟吗?我在她出租屋这里等。”
“她跟我回老家了,你们不管有什么事,都别找她了,木事撂了啊!”对方很不客气。
“别,别挂电话!”
程以恩喊住对面的人,想着无论如何都要见到郝果果才行,情急之下说:
“我找她是关于奖金的事。”
聊到钱,对方过来来了兴致,追问道:
“奖什么金?”
“这不是马上中秋了吗,每年这个时候,我们店都要发半年奖,奖励过去半年表现优秀的员工,我刚查了下,郝果果能拿到一等奖金。”
“能给多少?”
“我算了算,全勤奖加上提成,差不多是15000。”
程以恩故意把金额往高了说,对面的人显然动心了,讶异道:
“哎呦这么多啊,我给你个卡号,你给我打卡上。”
“不行,这个钱是员工奖金,老板吩咐必须要本人才能领,”
程以恩斩钉截铁的说:
“要不然被冒领了,我没办法和老板交代,回头还得扣我的钱补上。”
“你这丫头,怎么不说人话。我是她爸爸,哪能叫冒领?她是我生我养的,她的钱可不就是我的钱?”
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很焦急。
程以恩知道自己的这个谎言很容易被戳穿,也怕郝果果的爸爸反悔,改口说:
“大叔,你们肯定还没离开市区吧?要不这样吧,我过去找郝果果签字,钱必须得她签字后才能打她卡上,到时候谁去取钱我们店就管不着了呢。”
对面沉寂了片刻,程以恩屏住呼吸,小心听着那头的动静。
“你等等,我问问地址,”
电话那头的人果然上钩,能听到他和对面的人嘀咕片刻,接着说:
“我们就在火车站对面的恋家宾馆,你来了,找王老板就可以。”
“好的。”
电话挂断,程以恩将郝果果的卡和身份证放进自己包里,跟房东说了去把郝果果带回来,赶紧去超市门口取车。
周樾早早等在那里,阳光均匀的铺沉在他脸上,衬得他冷白色的皮肤晶莹透亮。
他应该是刚冲了澡,头发松松散散的窝在头顶,人看上去慵慵懒懒的。
衣服也换了一身休闲装,雪白色的长t,黑色阔腿短裤,小腿上还露出青绿色的纹身,看上去文艺范儿十足。
看到程以恩过来,他掐了烟,仔细看了她没有哭过的痕迹,面上的紧张稍微放松一些,冲人扬一扬下巴:
“谈妥了?”
程以恩摇头:“她没在住处,正要去见她。”
周樾将烟头往垃圾桶里一丢,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上车。”
程以恩有些不好意思麻烦他,稍稍有些迟疑:“你休息吧,我自己去就行。”
“不差这会儿,我就爱看女孩儿打架。待会你要是输了,肩膀借给你哭。”
周樾笑笑,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打趣似的说。
忽然觉得此刻的周樾憨憨傻傻的,甚至有些少年般的可爱。
程以恩没再继续推辞,开门上车,跟周樾说了地址。
火车站在老城区市中心,那个位置即将面临拆迁,所谓的旅馆也都是些年久失修的老房子。
两人颇费了些力气才找到“恋家旅馆”,门头的招牌早就已经褪色,门玻璃上贴着计生用品的大幅海报。
门口还有一只类似理发店式的旋转灯管,只不过不是红黄蓝相间的,而是粉色的。
程以恩攥紧拳头,心一横,刚要推门进去,被周樾一把拉住。
“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就敢闷着头往里闯?”
程以恩眨眨眼:“郝果果在里面,刀山火海也得闯。”
周樾拧眉看她,程以恩索性把实话说了。
郝果果这次被她父亲带走,大概率是要被拉回去结婚的。
小海岛闭塞,女孩子见识到外面的世界后,都不愿回去,岛子上多的是大龄男青年。
他们缺少教育,经常拉帮结派,逞凶斗狠,只有在一件事情上会格外团结,那就是遇到那些被家人抓回去的女孩子时。
他们会联合村霸控制住轮渡的每一班航线,统一阵线,齐心协力,绝对不会让女孩子再有机会逃出去。
“周樾,如果你想阻止我去趟浑水的话,那就免开尊口。”
她这次如果被带回去,肯定要困在小岛上,直到生出儿子为止,大半生也都蹉跎掉了。
“干嘛要拦?今天必须让你知道,真正的男人不是那样的。躲在我后面。”
周樾从车上摸下一根电棍,别在后腰上,攥着她的手往里走。
大堂没人,里面的房间是后期改的,隔得密密麻麻。
片刻之后,有个戴着眼镜的中年女人拖着垃圾袋出来,看到两人,一脸警惕的问:
“你们找谁?”
程以恩说:“我们找王老板。”
女人又问:“你们约好了吗?”
程以恩点头。
“二楼,216,从楼梯上去吧。”女人指了指楼梯口。
周樾环视一周,拉着程以恩的手臂往楼上走。
二楼房间更加逼仄,216房间刚好就在楼梯拐角处。
门敞开着,郝果果蜷缩在发霉的墙角,头深深埋在膝盖里,手臂指甲都在冒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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