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叫永痂——这是我在冥族卧底时的名字。
他们喜欢这个称呼，仿佛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
一个叫l——这是影子的代号，没有过去，没有未来，只有任务。
还有一个……叫李藏锋。
这是我真正的名字。
但这个名字，早就该死了。
十八岁那年的深夜，我背着行囊，翻过家里的土墙。
月光很冷，照在墙角的柴堆上，像是覆了一层霜。
我踩上去的时候，木板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我以为没人发现。
可就在我跳下墙的瞬间，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阴影里钻了出来。
李安拙。
他蹲在墙角，怀里抱着我给他做的木剑，脸上全是泪痕。
“哥，你要去哪？”，他死死拽住我的裤腿，声音带着哭腔，“你不要我了吗？”
我的心猛地一缩。
他在这里等了多久？
他是不是早就猜到我要走？
我蹲下身，手掌胡乱抹掉他脸上的泪，可新的眼泪又涌出来，烫得我指尖发颤。
“傻瓜”，我揉着他的脑袋，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哥怎么会不要你？”
他仰着脸看我，眼睛红得像只兔子。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坚定些：“男儿当保家卫国……守家门……守国门……”
这句话，是父亲常说的。
他也是兵，但在保卫天武城的时候，失去了双腿。
我说到一半，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小拙的眼泪掉在我手背上，烫得惊人。
我咬了咬牙，猛地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向黑暗。
身后传来他压抑的哭声，像刀子一样扎进我的脊背。
可我不能回头。
一回头，我就走不了了。
……
新兵营的第一天，正在下雨。
泥浆灌进作战靴的时候，我正盯着公示栏上的阵亡名单。
雨水把墨迹晕开，有些名字已经模糊不清。
右手不自觉地摸向胸口，那里藏着小拙的照片。
相纸已经被我的体温捂得发烫，边角因为反复摩擦而微微卷曲。
一只手突然伸了进去，将那张照片抽了出来。
“看什么呢？”，班长两指捏着照片，一脸坏笑的问道
“还给我”，我有些生气。
“你亲戚？”
我摇头，将照片用力夺了回来。
“我弟弟。”
班长嗤笑一声，骂了句“新兵蛋子多愁善感”，转身走了。
雨水顺着帽檐滴下来，和公示栏上的水痕混在一起。
如果有一天，我的名字也会出现在这里。
小拙会看到吗？
我闭了闭眼，把这个念头狠狠压了下去。
……
蓝玄阔注意到我，是在一次万族深夜突袭。
当时我正把匕首从翼族斥候眼眶里拔出来，溅到嘴唇上的血又腥又甜。
“小子。”
他踩着尸体递来手帕，“想不想为人族出一份力？”
蓝玄阔的手帕很干净，白得刺眼。
我盯着上面暗纹的龙形刺绣，没接。
我用袖子抹了把脸，翼族的血在布料上晕开成紫黑色。
月光下，我看见自己的倒影在翼族逐渐扩散的瞳孔里扭曲变形。
“二十岁？”
他踢了踢脚边的尸体，“杀得比老兵都利索。”
叶向明来拦我的时候，我正在医务室缝胳膊。
军医的镊子夹着弯钩针在我皮肉里穿梭，他直接把档案摔在桌上，纸张散开露出我和小拙的合影。
“你弟弟才十岁！”
他指着照片，“影子死了连尸体都找不回来，你让他怎么办？”
我沉默了，似乎在犹豫。
但内心却是清楚明白，有些事情，总要有人去做。
“我去和蓝长官说。”
我站起身，对着叶向明敬了个军礼。
我的声音平静得自己都陌生。
我撒谎了。
第二天站在蓝玄阔面前时，我盯着他身后那面人族旗帜。
“报告首长，李藏锋自愿加入影蚀计划，家中已无亲人。”
月光从窗户斜切进来，把我的影子分成两半。
一半是李藏锋，一半是l。
……
龙老的办公室比停尸房还冷。
哪怕不大的房间站了将近三十人，还是让我浑身颤抖不止。
班长站在我的身边，状态比我好不了多少。
一个老人走进办公室，满脸皱纹，身材佝偻。
蓝玄阔介绍说，这位老者是当前人族的第一战力。
他穿着褪色的军装，将一个精致的徽章别在我的胸口，拍了拍我的肩膀。
金属接触皮肤的瞬间，冰凉刺骨。
“孩子。”
他拍拍我肩膀，手掌轻得仿佛没有重量。
“从今天起，你就是人族的影子了。”
我哭了，眼泪控制不住的流淌在脸上。
他们以为我是激动，但其实是悲伤。
我得到了l的称号，班长获得了m。
今天之后，我成了魔族眷属，变成了行走在黑暗中的“影子”。
……
成为魔族眷属的第一天，我强忍着恶心吞下魔族细胞。
紧接着，我的的皮肤开始溃烂，魔族的血在血管里奔涌，像千万只蚂蚁在啃噬骨髓。
我蜷缩在石室角落，看着指甲一个个脱落，又长出漆黑的尖爪。
镜子里那张布满紫黑色血管的脸，连我自己都认不出来了。
魔族大军中，我冲锋在前，杀起人来毫不手软。
魔族军官认为我转化的很成功，已经彻底抛弃了人族的本性。
但我知道，我杀掉的，都是龙老安排的万族奸细与重刑罪犯。
深夜，我用爪子挖开墙壁，在里面藏了张小拙的照片。
魔族细胞比我想象的要强大，不仅在改造我的身体，还在侵蚀我的意志。
我看着镜子，不断提醒着自己。
这具身体越像怪物，我就越要记住自己是谁。
巡逻时遇见个人族孩童，他吓得尿了裤子。
我故意露出獠牙，却在转身时把一块馒头塞进他怀里。
那天晚上，我睁着眼睛，一夜未眠。
那男孩的样子，倒真的与小拙有几分相似。
……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三年。
在我二十三岁的这天，魔族军官突然找到我，说要将我推荐给冥族，成为冥族眷属。
我很兴奋，因为任务终于可以进行到下一阶段。
我也很悲伤，因为要离开蓝星，这意味着我连偷偷去看小拙的机会都没有了。
在魔族的营帐里，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虽然改变了外貌，扭曲了体型，但那眼神，我永远记得。
我的班长……不……现在应该叫他m。
他与我一起，被魔族推荐为了冥族眷属。
那天夜里，我们对饮。
可这具身躯，无论如何都喝不醉。
他拿出了一株草药，眼睛却依旧看着夜空
“这株草药名为冥化草，生长在冥族星球，可以加速冥族化，后天离开之前，你应该就能掌握冥族的伪装冥雾。”
我愣了一下，看着那株漆黑的草药，问道：“你为什么不吃了它？我记得你的母亲还活着。”
m看着夜空繁星，突然泪流满面，摇了摇头。
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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